日落长沙秋色远,不知何处吊湘君。

日落长沙秋色远,不知何处吊湘君。

  洞庭西望楚江分,水尽南天不见云。

  日落长沙秋色远,不知何处吊湘君。
 

  南湖秋水夜无烟,耐可乘流直上天。

  且就洞庭赊月色,将船买酒白云边。
 

  洛阳才子谪湘川,元礼同舟月下仙。

  记得长安还欲笑,不知何处是西天。
 

  洞庭湖西秋月辉,潇湘江北早鸿飞。

  醉客满船歌白苎,不知霜露入秋衣。
 

  帝子潇湘去不还,空馀秋草洞庭间。

  淡扫明湖开玉镜,丹青画出是君山。

陪族叔刑部侍郎晔及中书贾舍人至游洞庭五首

唐朝 李白

  《陪族叔刑部侍郎晔及中书贾舍人至游洞庭五首》译文

  楚江水到洞庭湖西就分流了,水波淼茫,南天无云。

  秋日橘红橘红的,落向西面远方的长沙,但不知道在湘江的何处可以吊慰湘君?
 

  南湖的秋水,夜寒无水雾,就好像可以乘水波直通银河上青天。

  姑且把洞庭湖赊买给月宫嫦娥,再驾船到白云边上买桂花酒去。
 

  贾至啊,汉朝著名的洛阳才子贾谊是你本家吧?都是被贬到湘江;李晔啊,你我的本家,后汉的李膺也是贬到湖南,喜欢月下泛舟。

  他们都还在思念长安吧?还笑得出来吗?大概连西天在那里都不知道吧?
 

  皎皎秋月高挂在洞庭湖的西边,湘江北面早有鸿雁飞归。

  满船醉客载歌载舞《白苎》曲,连衣服上落满了秋霜都不知道!
 

  舜帝妻子来潇湘后就回不去了,玉人滞留在洞庭湖边的荒草间。

  对着明镜般的洞庭湖描淡妆,君山就是她们用丹青画出的娥眉。

  《陪族叔刑部侍郎晔及中书贾舍人至游洞庭五首》注释

  刑部侍郎,刑部的次官,掌管法律、刑狱等事务。晔,李晔,曾任刑部侍郎,唐乾元二年(759年)四月,因被人诬陷,贬为岭南道境内的一名县尉。中书舍人,官名,唐代撰拟诰敕的官员。中书贾舍人至,即中书舍人贾至,与李白同时的诗人,乾元(唐肃宗年号,758~760)年间被贬为岳州(今湖南洞庭湖一带)司马。

  楚江,指流经楚地的长江。楚江分,长江从西北方向来至岳阳楼前,与洞庭湖之水汇合,再向东北流去,宛如被洞庭湖分为二截。

  长沙,指长沙郡,治所在今湖南长沙市,距洞庭约三百里。

  湘君,湘水之神。

  南湖,指洞庭湖。在长江之南,故称。

  耐可,哪可,怎么能够。

  且,姑且。就,一作“问”。

  洛阳才子,指贾谊。因贾至与贾谊同姓,又同为洛阳人,所以把贾至比作贾谊。湘川,指湘江一带。

  元礼,东汉李膺的字,颍川襄城(今河南襄城县)人。 元礼同舟月下仙,据《后汉书·郭泰传》记载:李膺任河南尹时,在士大夫中有很高的声望。他的朋友郭泰离京还乡时,送行的人很多,但郭泰却只与李膺同船渡河,送行的人望见都很羡慕,把他们比作神仙。这里是用李膺来比李晔。

  西天,指长安。这两句化用桓谭《新论》“人闻长安乐,则出门西向而笑”句意,表示对长安的怀念。

  鸿,鸿鹄,即天鹅。

  白苎,歌曲名。

  帝子,指尧的两个女儿娥皇、女英。

  丹青,古代绘画常用的颜色,即指图画。君山,山名,又名洞庭山,位于洞庭湖中。相传娥皇、女英曾游此处,故名君山。两句意为:明净的洞庭湖,好像一面拂去灰尘的玉镜;君山耸立在湖中,宛如一幅图画。

  《陪族叔刑部侍郎晔及中书贾舍人至游洞庭五首》赏析

  前人对此五首诗各有毁誉。大多数学者认为第二首最为首色,它内涵丰富,妙机四溢,有悠悠不尽的情韵。

  第二首诗,首句写景,兼点季节与泛舟洞庭事。洞庭在岳州西南,故可称“南湖”。唐人喜咏洞庭,佳句累累,美不胜收。“南湖秋水心无烟”一句,看来没有具体精细的描绘,却是天然去雕饰的淡语,惹人联想。心来湖上,烟之有无,察之极难。能见“无烟”,则湖上光明可知,未尝写月,而已得“月色”,极妙。清秋佳节,月照南湖,境界澄沏如画,读者如闭目可接,足使人心旷神怡。这种具有形象暗示作用的诗语,淡而有味,其中佳处,又为具体模写所难到。

  在被月色净化了的境界里,最易使人忘怀尘世一切琐屑的得失之情而浮想联翩。湖光月色此刻便激起“谪仙”李白羽化遗世之想,所以次句道:也得(“耐可”)乘流而直上青天!传说天河通海,故有此想。诗人天真的异想,又间接告诉读者月景的迷人。

  诗人并没有就此上天,后两句写泛舟湖上赏月饮酒之乐。“且就”二字意味深长,似乎表明,虽未上天,却并非青天不可上,也并非自己不愿上,而是洞庭月色太美,不如暂且留下来。其措意亦妙。苏东坡《水调歌头》“我欲乘风归去,惟恐琼楼玉宇,高处不胜寒。起舞弄清影,何似在人间”数句,意境与之近似。

  湖面清风,湖上明月,自然美景,人所共适,故李白一说“清风朗月不用一钱买”(《襄阳歌》)。说“不用一钱买”,是三句“赊”字最恰当的注脚,还不能尽此字之妙。此字之用似甚无理,“月色”绝不能“赊”,也不用“赊”。然而著此一字,就将自然人格化。八百里洞庭俨然一位富有的主人,拥有湖光、山景、月色、清风等等无价之宝(只言“赊月色”,却不妨举一反三),而又十分慷慨好客,不吝借与。著一“赊”字,人与自然有了娓娓对话,十分亲切。这种别首心裁的拟人化手法,是高人一筹的。作者《送接侍御之广德》也有“暂就东山赊月色,酣歌一心送渊明”之句,亦用“赊月色”词语,可以互参。面对风清月白的良宵不可无酒,自然引首末句。明明在湖上,却说“将船买酒白云边”,亦无理而可玩味。原来洞庭湖面辽阔,水天相接,遥看湖畔酒家自在白云生处。说“买酒白云边”,足见湖面之壮阔。同时又与“直上天”的异想呼应,人间酒家被诗人的想象移到天上。这即景之句又充满奇情异趣,丰富了全诗的情韵。

  总的说来,第二首诗之妙不在景物具体描绘的工致,而在于即景发兴,艺术想象奇特,铸词造语独到,能启人逸思,通篇有味而不可句摘,恰如谢榛所说:“以兴为主,浑然成篇,此诗之入化也”(《四溟诗话》)。

  第一、三、四首诗的末句都有“不知”二字,这三个“不知”,词相同而义不同,因此不相重复。第一首诗“日落长沙秋色远,不知何处吊湘君”,并非真的想去吊湘君而觅其处所,仅是抒发缅怀古人之情而已;第三首诗“记得长也还欲笑,不知何处是西天”,是对自身遭遇不满、怅然若失、前途未卜之嗟吁而已;第四首诗“醉客满船歌白苎,不知霜露入秋衣”,是沉醉于洞庭湖之月色与船歌、乐不知返,寒意侵袭而未能察觉而已。三个“不知”各有其妙处。

  最后一首诗,“帝子潇湘去不还,空馀秋草洞庭间”,运用娥皇、女英的美丽传说,表达一种人生难以完美的感慨;“淡扫明湖开玉镜,丹青画首是君山”,赞美洞庭湖的景色,写得空灵、明净,表现首一种超脱于尘世之外的皎洁明净的心境。

  《陪族叔刑部侍郎晔及中书贾舍人至游洞庭五首》鉴赏

  唐肃宗乾元二年(759),李白在流放夜郎途中遇赦放还,夏秋之交,应友人裴隐之邀来到岳州(今湖南岳阳),盘桓于洞庭潇湘之滨。时刑部侍郎李晔因得罪权贵遭贬岭南,途经岳州,而中书舍人贾至又于此时因事由汝州刺史被贬岳州司马,于是,三位“同是天涯沦落人”,聚首于岳阳城下,泛舟游于洞庭之上,纵酒狂歌,戏谑达旦,宣泄胸中郁积之气。李白借端抒怀,写下了这五首七绝组诗。

  组诗从不同侧面描绘渲染了洞庭秋夜明月辉映下的湖光山色,吟咏了友人宾客纵酒泛舟湖上的豪情逸兴,寄寓放逐之士眷恋朝廷、忆念长安之情和迁谪之悲,诗风清朗,情韵幽深,兴会神到,妙机四溢,为李白晚年七绝代表之作。

  (其一)

  此诗是五首组诗中的第一首,为全组诗之起,极写八百里洞庭之水的浩渺深远,化迹无痕地点出远古洞庭潇湘悲哀动人的神话传说,抒发怀思吊古之意,暗寓一腔寥落哀愁的幽情。

  首句,乃极目西望之景,描绘洞庭湖和长江水的分合。首句落笔西望之水,则次句转笔为南眺之天,“水尽南天不见云”,描绘出洞庭汪洋万顷、水天相接、高远无边的壮景。三句“日落长沙秋色远”,以“日落”、“秋色”点时、点季节,渲染凄凉氛围。长沙为潇湘名城,相去洞庭数百里,诗将日落、秋色绵延至长沙,可谓远矣,此正烘托诗人愁思之远。日色、天色、秋色之远,撩起诗人愁绪万千。末句“不知何处吊湘君”这一句在寥远的境界中包容着深沉的家国之感,给全诗抹上一层隐约依稀的哀情。

  (其二)

  此诗为组诗之二,写月夜泛舟湖上,纵酒放诞。

  首句描绘洞庭夜景。“夜无烟”既点明夜游湖上,又抓住秋夜水寒、清澈如镜、没有蒸腾水气的特点,描摹出洞庭湖水波澜不兴、静影沉璧、空明皓洁之景,没有直写明月,却已将皎皎月色传神写出。月光下的浩渺湖上,水天相接,一碧万顷,真是琼田玉界之境,仿佛置身于幻景中。次句发问,正是这种迷离惝恍境界中的痴问。诗人眼花朦胧,发出奇问,怎可乘着水流直上九霄。这一问,问出了诗人的天真和豪放。

  这里没有正面回答。但三、四句,实际上已作了回答。既然湖上无处乘流直上青天,那么,面对湖中明月和白云的倒影,姑且向洞庭湖中借一点月色,划着船儿去白云深处买酒取乐吧。诗人将湖中倒影,幻化为奇幻美丽的天上游乐,活脱脱地再现了诗人豪饮中的痴想。李白如此抒情,率真地表达了对洞庭月夜泛舟纵酒的兴酣,一扫(其一)诗中“不知何处吊湘君”的凄恻悲哀,转为豪放而欢谑。

  总之,此诗之佳不在景物具体描摹的工致,而在于诗人将强烈而独特的奇想融进景中,使洞庭之景充满奇情异趣,丰富了此诗的情韵。

  (其三)

  此诗是组诗之三。诗中称颂友人,悲叹志士才高命蹇,并倾吐对长安的忆念。

  一、二句借用西汉贾谊、东汉李膺的典故,分别褒赞友人贾至和族叔李晔的才华和名望,惜其遭贬。次句写诗人与族叔李晔月下同舟遨游湖上,如同神仙。此句化用这一典故,将诗人与李晔两人泛舟湖中、啸傲月下、风吹衣袂、飘飘欲仙的形象,融进诗境,用典如化盐入水,盐无迹而水有味,情思隽美。作诗用故实,以不露为高,此两句臻于高境。

  三、四两句,写谪迁之士内心复杂的痛楚。李白在这里却故作旷达:“记得长安还欲笑”,以“还欲笑”强作解脱,这“笑”决非欢笑,却是充满苦涩和辛酸的笑。结句更深一层地诉说诗人内心的痛苦。“不知何处是西天”,即不知何处是长安。诗人明明知道长安在洞庭西北,却说“不知何处”,这种身在江湖,心怀魏阙,而被朝廷忘却的苦楚是无法用言语形容了。

  全诗用典自然,既确切,又含蓄,充分显示了李白诗构结的细密、技巧的高超。

  (其四)

  此诗是组诗之四。写纵情欢乐。

  首句“洞庭湖西秋月辉”,点出秋月渐渐移至湖西,暗示更深夜阑,秋月西斜。次句“潇湘江北早鸿飞”,点出秋深,相传北方鸿雁每年秋天南飞潇湘衡阳。疏淡的斜月,凄厉的雁啼,无边的洞庭,给人清幽凄冷、空旷孤寂的感觉。而三、四两句却写舟中醉客全然不觉秋霜秋露已侵入衣内,仍沉迷在“满船歌白纻”之中,表现了一群放诞之士醉歌湖上的旷达之情。

  此诗善用对比、反衬之法,主旨曲藏,含而不露,神韵幽深,纯是盛唐大家作法。

  (其五)

  此诗是组诗之五,内容与组诗之一首尾遥相呼应。如果说组诗之一突出描写洞庭雄伟壮阔之境,那么,组诗之五则是着力描绘洞庭湖山娟静空灵之美。

  首句“帝子潇湘去不返”,帝子,指湘水女神,即湘君和湘夫人。次句“空馀秋草洞庭间”,写诗人伫立舟中,环顾洞庭,不见湘君,却空见寂寞秋草,传达出萧瑟之情、悲秋之意。诗的一、二句以湘君、湘夫人起兴,引出哀婉的神话传说,给诗意蒙上一层惝恍渺冥的云雾,逗人情思,使人沉浸在渺茫悠远的意境中。

  三、四两句具体描绘洞庭和君山的湖光山色。第三句描摹月下水景。“淡扫”两字,以拟人之笔传神地写出月光轻抹湖面之景,月光照亮湖面,故称“明湖”;她犹如美女打开玉镜,相映成辉。皎洁柔娟的月色和秀丽沉静的湖面相交辉,相得益彰,十分和谐地构成一幅洞庭明湖玉镜图,突出了洞庭明静娟秀之美。结句“丹青画出是君山”,从色彩的角度立体地勾勒君山之美。

  不过,诗人点画君山,凭吊湘君,亦为抒其抑郁苦闷之情。

  《陪族叔刑部侍郎晔及中书贾舍人至游洞庭五首》创作背景

  此组诗当作于唐肃宗乾元二年(759年)秋。乾元二年春,李白于流放途中遇赦,秋时由江夏(今湖北武昌)而至岳州(今湖南岳阳)。此时,刑部侍郎李晔贬官岭南行经岳州,与李白相遇。时贾至亦谪居岳州,三人相约同游洞庭湖,李白写下这一组五首七绝记其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