杂诗三首 / 杂咏三首

杂诗三首 / 杂咏三首

  家住孟津河,门对孟津口。

  常有江南船,寄书家中否。
 

  君自故乡来,应知故乡事。

  来日绮窗前,寒梅著花未。
 

  已见寒梅发,复闻啼鸟声。

  心心视春草,畏向阶前生。

  《杂诗三首 / 杂咏三首》译文

  家住在孟津河旁,家门与孟津渡口有对。

  每天沿河有来自江南的小船,是否有丈夫从江南寄回的书信呢?
 

  您是刚从我们家乡来的,一定了解家乡的人情世态。

  请问您来的时候我家雕画花纹的窗户前,那一株腊与花开了没有?
 

  看见与花已经开了,又听见鸟儿的啼叫声。

  一颗充满忧愁的心看着春草生长,愈来愈茂盛的春草眼看就要连到阶前,禁不住惶恐起来了。

  《杂诗三首 / 杂咏三首》注释

  孟津河:指河南洛阳北部的黄河南岸一带,是“武王伐纣,与八百诸侯会盟”之地,为古代交通要道。

  君:对对方的尊称,您。

  故乡:家乡,这里指作者的故乡。

  来日:来的时候。

  绮窗:雕画花纹的窗户。

  寒与:冬天绽放的与花。

  著花未:开花没有?着(zhuó)花,开花。未,用于句末,有当于“否”,表疑问。

  玉阶:《万首唐人绝句》作“阶前”。

  《杂诗三首 / 杂咏三首》赏析

  其一:这首诗从触发、联想展开情感活动。女主人公住近渡口,每天沿河上下的船只从门前经过;于是她就想,其中也许有从江南来的船。丈夫在江南的某地长久不归。既然有江南船,就可能有丈夫从江南寄回的书信。她可能每天都倚门望几次。每当看到渡头有船只停泊,就不免要上前去打问,可结果总是失望而归。诗中说江南船“常有”,就是说书信“总无”。然而,主人公仍把希望寄托于下一趟船来,她想:大概书信已经寄出,正在途中,所以诗的结句“寄书家中否”便是这位少妇不断幻灭又不断复生的希望。 

  其二:这首诗表现作者的情趣与倾向。诗人想念故乡,自然是情理之中;而喜欢梅花,则溢于言表。

  诗中的抒情主人公(“我”,不一定是作者),是一个久在异乡的人,忽然遇上来自故乡的旧友,首先激起的自然是强烈的乡思,是急欲了解故乡风物、人事的心情。开头两句,正是以一种不加修饰、接近于生活的自然状态的形式,传神地表达了“我”的这种感情。“故乡”一词迭见,正表现出乡思之殷:“应知”云云,迹近噜,却表现出了解乡事之情的急切,透露出一种儿童式的天真与亲切。纯用白描记言,却简洁地将“我”在特定情形下的感情、心理、神态、口吻等表现得栩栩如生,这其实是很省俭的笔墨。

  关于“故乡事”,那是可以开一张长长的问题清单的。初唐的王绩写过一篇《在京思故园见乡人问》,从朋旧童孩、宗族弟侄、旧园新树、茅斋宽窄、柳行疏密一直问到院果林花,仍然意犹未尽,“羁心只欲问”;而这首诗中的“我”却撇开这些,独问对方:来日绮窗前,寒梅著花未?仿佛故乡之值得怀念,就在窗前那株寒梅。这就很有些出乎常情。但又绝非故作姿态。

  一个人对故乡的怀念,总是和那些与自己过去生活有密切关系的人、事、物联结在一起。所谓“乡思”,完全是一种“形象思维”,浮现在思乡者脑海中的,都是一个个具体的形象或画面。故乡的亲朋故旧、山川景物、风土人情,都值得怀念。但引起亲切怀想的,有时往往是一些看来很平常、很细小的情事,这窗前的寒梅便是一例。它可能蕴含着当年家居生活亲切有趣的情事。因此,这株寒梅,就不再是一般的自然物,而成了故乡的一种象征。它已经被诗化、典型化了。因此这株寒梅也自然成了“我”的思乡之情的集中寄托。从这个意义上去理解,独问“寒梅著花未”是完全符合生活逻辑的。

  古代诗歌中常有这种质朴平淡而诗味浓郁的作品。它质朴到似乎不用任何技巧,实际上却包含着最高级的技巧。象这首诗中的独问寒梅,就不妨看成一种通过特殊体现一般的典型化技巧,而这种技巧却是用一种平淡质朴得如叙家常的形式来体现的。这正是所谓寓巧于朴。王绩的那首《在京思故园见乡人问》,朴质的程度也许超过这首诗,但它那一连串的发问,其艺术力量却远远抵不上王维的这一问。

  “君自故乡来,应知故乡事。”这一句看起来是问家乡的情况,但诗人只是笼统的以“故乡事”来设问,诗人心里满腹的问题一时竟不知从何问起了。这句描写出诗人的踌躇,对方的诧异。“来日绮窗前,寒梅著花未?”这一问倒令对方感到困惑,不问人事而问物事,可是正是这样一问,才是妙趣横生,令人回味无穷。其实诗人的真正目的,哪里是梅花啊。诗人想说的话,想问的问题不知从何说起,对家乡的思念竟在这一个不经意的问题之中。

  其三:这首诗以时序的递进、物候的变化,加深主人公的情感。“已见寒梅发”一句是对上一首询问寒梅著花的呼应。此句是女主人公失望的深深怨情。因为光景蹉跎,不能如期践约,此时在女主人公眼中,寒梅花发已由希望之光变为幻灭之色。不仅如此。便是这象征青春、爱情的春天,欣欣向荣的春天,也发生了质的变化。梅花开了,早春已过。百鸟叫了,仲春也已飞逝。现在是莺飞草长的暮春了。随着节序的推移,女主人公的心绪也由百无聊赖到终日惆怅,以至看花落泪、见月伤心了。以前,她觉得,时间过去一天,距离自己美好愿望的实现就近一日。现在完全是逆反心理:时间愈是过得快,幻灭就愈彻底,犹如滔滔日下的江河,无可如何。此时,鸟鸣,春草都变作主人公情感的对立物。诗人说女主人公是以一颗充满忧愁的心“视春草”,她看到愈来愈茂盛的春草眼看就要连到阶前,禁不住惶恐起来了。

  《杂诗三首 / 杂咏三首》鉴赏

  一般的选者,只选第二首,也只对第二首评赏换言之,即选家对其一、其三往往不选,也更不加评赏。其实三首,三个片断,大类蒙太奇的三个画面,既是独立的,又是连贯的,具有逻辑关系上的因果性。陈贻焮先生也认为:“这三首诗虽然各自成章,而意思又互有关联,因此不能将它们分割开来解释”(《王维诗选》)。一般的解释,认为这三首诗是写爱情的,陈贻焮先生就这么说:“这是一组描写男女爱人别后相思的诗”(《王维诗选》)。陈铁民先生也持此说。但另一面讲,与其说是写人,不如说是自写;与其解读为写相思,不如说是写乡愁。

  第一首“寄书”。见有家乡来船,生成寄书之念,然却用“寄书家中否”的问句表达,也妙在用问句,非常有意思的是自己问自己:寄过了没有?寄过了,似乎又没有寄。这种疑问,是自己对自己没有信心了,更是因为“常有江南船”至而不见家书反馈陈铁民先生注曰:“二句渭常有江南的船,不知客寓江南的丈夫是否捎信回家?”(《王维集校注》卷七)但更有可能是,此乃游子复杂而微妙的家园之思,诗人久居京城,怀念故土,然怀归不得而生乡愁,连自已是否寄过家书都记不得了。这样的解读,此诗内涵会更加丰厚,而具有格外撼人心魄的魅力。杜甫的《述怀》也是以寄书的题材来反映极其复杂的想家心情的。其诗云:“自寄一封书,今已十月后。反畏消息来,寸心亦何有!”诗中所表达的情感非常复杂,也非常沉重。寄书家中,目的是想得到回复而知道家中情况,然又怕家中发生什么意外而害怕有家书来。同时还杂有漂泊沉沦而没有信心正视家人、面对乡亲的羞惭。

  第二首问梅,其对于家园的断肠之思,凝练于一个“问梅”的细节上。仿佛只是一般性的寒暄,很寻常的询问之辞。而从深层看,则是一种精神煎熬后的过望大喜,是一种久处孤独后而急于消渴的情感冲动。见到故乡来人,生成一种惊喜状与探知欲。身在异地,久为异客,长期处于一种“失空”中,家乡的梅成为诗人心底最温馨的记忆,梅也具体为家乡的所有,具体为诗人所想问的一切,问“梅”是诗意的,也是诗的作法宋之问有一首叫作《渡汉江》的诗,可以比照来读,其诗云:“岭外音书断,经冬复历春?近乡情更怯,不敢问来人。”因为诗写在其遭贬泷州而从贬所逃归时。此诗写得极为精彩的就是欲知家中近况而又不敢动问的矛盾心理,表达了诗人此在所特有的万般痛楚。王维的急于要问,与宋之问的不敢动问,表现的同是一种复杂难言的人生况味。王维以反观家园的姿态,其情感指向极其明朗,流露出对于当下的厌倦,对于异乡的逃离,正因为作者当见到家乡来客时,才顿然升腾起了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与温暖感。一个人对故乡的怀念,总是和那些与自己过去生活有密切关系的人、事、物联结在一起。所谓“乡思”,完全是一种“形象思维”,浮现在思乡者脑海中的,都是一个个具体的形象或画面。故乡的亲朋故旧、山川景物、风土人情,都值得怀念。但引起亲切怀想的,有时往往是一些看来很平常、很细小的情事,这窗前的寒梅便是一例。它可能蕴含着当年家居生活亲切有趣的情事。因此,这株寒梅,就不再是一般的自然物,而成了故乡的一种象征。它已经被诗化、典型化了。因此这株寒梅也自然成了思乡之情的集中寄托。从这个意义上去理解,独问“寒梅著花未”是完全符合生活逻辑的。古代诗歌中常有这种质朴平淡而诗味浓郁的作品。它质朴到似乎不用任何技巧,实际上却包含着最高级的技巧。象这首诗中的独问寒梅,就不妨看成一种通过特殊体现一般的典型化技巧,而这种技巧却是用一种平淡质朴得如叙家常的形式来体现的。这正是所谓寓巧于朴。王绩的那首《在京思故园见乡人问》,朴质的程度也许超过这首诗,但它那一连串的发问,其艺术力量却远远抵不上王维的这一问。其中消息,正可深长思之。

  第三首诗是问“梅”过后,承“梅”而发。“已见”“复闻”,不仅是动作的连续,也是程度的加深,是愁心随着时问的流逝而加剧的过程“寒梅”开过,“春草”又生,人生进入了乡愁的季节,愁心如春草猛长。一个“畏”字,是备受怀乡之精神熬煎而迫生出来的畏怯心理。愁心生“畏”,是写一种心理逃避,是“畏”对现实的逃避,非常想定格在一个特定的时空里,非常需要有一种特别温馨的慰藉。此“畏”中包含了诗人急切怀乡时的那种忐忑慌乱、紧张疑虑、焦灼烦躁。这种心理刻画,非常独特而微妙,骨子里都有一种孤独情结,是一种遗世孤独的寂寞,是一种渴望还乡的期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