恨别

恨别

  洛城一别四千里,胡骑长驱五六年。

  草木变衰行剑外,兵戈阻绝老江边。

  思家步月清宵立,忆弟看云白日眠。

  闻道河阳近乘胜,司徒急为破幽燕。

  《恨别》译文

  我离开洛阳之后便四处漂泊,远离它已有四千里之遥,安史之乱叛军长驱直入中原也已经有五六年了。

  草木由青变衰,我来到剑阁之外,为兵戈阻断,在江边渐渐老去。

  我思念家乡,忆念胞弟,清冷的月夜,思不能寐,忽步忽立。

  冷落的白昼,卧看行云,倦极而眠。令人高兴的是听说司徒已攻克河阳,正乘胜追击敌人,急于要拿下幽燕。

  《恨别》注释

  ⑴洛城:即洛阳,杜甫的故乡。四千里:约数,泛言距离之远。洛阳距成都约三千里。

  ⑵胡骑(jì):指安禄山、史思明的叛军。长驱:长途驱驰。五六年:天宝十四载(755)十一月安史之乱爆发,至此时已有五年。

  ⑶草木变衰:指秋季。衰,衰落,凋零。宋玉《九辩》:“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。”行:行走,来到。剑外:剑阁以南,即蜀地。以长安为中心,蜀地在剑阁之外,故称剑外。

  ⑷“兵戈”句:谓因为战乱,自己无法归乡,只能终老异乡。江边,指锦江边。

  ⑸步月:月下漫步。清宵:清静的夜晚。

  ⑹看云:遥望白云。杜甫有四弟,名为颖、观、丰、占,其中颖、观、丰散在各地,只有占随杜甫入蜀。二句互文,形容望远怀人,日夜无休,故行为颠倒。

  ⑺闻道:听说。河阳,古地名,在今河南省孟州市西。

  ⑻司徒:指李光弼。至德二载(757),李光弼破贼将蔡希德,加检校司徒。乾元二年(759)十月,李光弼大军赴河阳,大破贼众。上元元年(760),破安太清于怀州城下。又破史思明于河阳西渚。急为:急速做某事。破幽燕:指当时李光弼又急欲直捣叛军老巢幽燕,以打破相持局面。幽燕(yān),指范阳一带,为安史叛军的巢穴。范阳在唐以前为幽州,战国时属于燕国,故称幽燕。

  《恨别》赏析

  这是杜甫上元元年(760)在成都写的一首七言律诗。鉴赏此诗,一要注意炼字的表达效果,二要注意表意的含蓄蕴藉,寓情于形象的描绘和叙述之中。首联中的的“一别”“长驱”颔联中的“衰”“老”等词,一方面表现了叛军的嚣张气焰,一方面也表现了诗人在安史之乱中的无奈、悲凉、飘零憔悴的遭遇。颈联通过“宵立昼眠,忧而反常”的生活细节描写,曲折地表达了思家忆弟的深情。此二句中的“思家”“忆弟”为互文,委婉曲折地表现了怀念亲人的无限情思,突出了题意的“恨别”沈德潜评论此联说:“若说如何思,如何忆,情事易尽。”

  首联以“恨别”领起,写出诗人在安史之乱爆发后的五六年动荡岁月中,告别故土、漂泊在外四千多里而不知归期的复杂心境,点明思家、忧国的题旨。“四千里”,从空间着笔,恨离家之远;“五六年”,从时间着笔,伤战乱之久。个人的困苦经历,国家的艰难遭遇,都在这些数量词中体现出来。在这几年中,叛军铁蹄蹂躏中原各地,生灵涂炭,血流成河,这是诗人深为忧虑的事情。

  颔联两句描述诗人流落蜀中的情况。“草木变衰”,语出宋玉《九辩》中的“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”。这里是指草木的盛衰变易,承上句的“五六年”,暗示入蜀已有多年,同时也与下一句的“老”相呼应,暗比诗人自己的飘零憔悴。诗人到成都,多亏亲友帮助,过着比较安定的草堂生活,但思乡恋亲之情是念念不忘的。由于“兵戈阻绝”,他不能重返故土,只好老于锦江之边了。“老江边”的“老”字,悲凉沉郁,寻味不尽。

  颈联通过“宵立昼眠,忧而反常”(《杜少陵集详注》)的生活细节描写,曲折地表达了思家忆弟的深情。杜甫有四弟,名为杜颖、杜观、杜丰、杜占,其中杜颖、杜观、杜丰散在各地,只有杜占随杜甫入蜀。此二句中的“思家”、“忆弟”为互文。月夜,思不能寐,忽步忽立。白昼,卧看行云,倦极而眠。杜甫这种坐卧不宁的举动,正委婉曲折地表现了怀念亲人的无限情思,突出了题意的“恨别”。它不是抽象言情,而是用具体生动的形象说话,让读者自己去体会形象中所蕴含的忧伤之情。手法含蓄巧妙,诗味隽永,富有情致。

  尾联回应次句,抒写杜甫听到唐军连战皆捷的喜讯,盼望尽快破幽燕、平叛乱的急切心情。760年(上元元年)三月,检校司徒李光弼破安太清于怀州城下;四月,又破史思明于河阳西渚。这就是诗中“乘胜”的史实。当时李光弼又急欲直捣叛军老巢幽燕,以打破相持局面。杜甫盼望国家复兴,他自己亦可还乡,天下可喜可乐之事,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。这首诗以充满希望之句作结,感情由悲凉转为欢快,显示了杜甫胸怀的开阔。

  这首七律用简朴优美的语言叙事抒情,言近旨远,辞浅情深。杜甫把个人的遭际和国家的命运结合起来写,每一句都蕴蓄着丰富的内涵,饱和着浓郁的诗情,值得读者反复吟味。

  《恨别》创作背景

  该诗是唐肃宗上元元年(760)秋杜甫在成都草堂时所作。乾元元年(758)冬,杜甫由华州回洛阳。次年春,在洛阳东的陆浑庄故居小住,又返华州司功参军任所,不久弃官客秦州、寓同谷,至成都,辗转四千里,再未能回到洛阳。杜甫写下此诗时,距安史之乱爆发已有五六个年头。其间战局发生了很大变化,唐军不断取得胜利,但是叛乱尚未完全平定。杜甫在成都听到前线传来胜利的消息,抚今追昔,有感于离乡背井、骨肉分散,写下这首诗。